澳洲內陸行散記之一

澳洲內陸的城市Broken Hill，位於新州西部遠垂又接近南澳的邊界，一直是我們想去看看的地方。據說這是一個被沙漠圍繞的城市。想起沙漠，自然想起浩瀚的幼沙、高溫和熱風，雖然我一直未曾到過。悉尼的夏天，暑熱難受，郊野更有令人喪膽的大蒼蠅撲面而來。相信來到Broken Hill，酷熱一定非比尋常。因此最佳到當地一遊的時間，還是冬天。說起來，澳洲的中部的沙漠，總面積佔了全國土地的百分之十八。但除了沙漠，澳洲的不少地方其實都有缺水和天旱的情況，沙漠化的土地也多。我一向以為所謂沙漠，一定是像黃沙萬里的北非洲撒哈拉大沙漠，騎着駱駝的商旅在沙上緩緩前行，走向天涯。文字上我對沙漠的初步認識，就是年輕時看過了三毛寫的《撒哈拉的故事》。我倒不知道澳洲的沙漠風景是否如此。不過既然旅行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去認識一個陌生的地方，印證一下自己的想法。暫時到不了撒哈拉，試試澳洲的沙漠有何妨？上網查看一下，澳洲的大沙漠，位於中部內陸地區，而以西澳州的沙漠最大。澳洲大陸的州份和領地之中，只有維多利亞州和首都沒有任何沙漠。

Broken Hill就是一個沙漠中的綠洲，人口接近兩萬人。它位於的內陸地區，也就是我們澳洲人經常說的Outback。成為Outback，一定要符合幾個條件：人口稀少，草木稀疏，樹木矮小，土地乾燥，當然亦遠離海岸。在歐洲白人移民來到澳洲之前，原住民已經在內陸生活了接近五萬年，Outback一直是他們生活的地方。有人說，如果要看到真正的原住民，一定要來到Outback。不過對我來說，今天的原住民的新一代，與白人通婚，生活在澳洲的許多城市中。除了一些面孔特徵和膚色外，與一般人並無什麼分別。

這個旅行之所以成行，是碰巧最近開往Booking Hill的火車票做特惠，又適逢冬天到臨，氣溫稍低，因此和朋友夫婦四人一同出發。悉尼距離Broken Hill大概一千一多公里，駕車要十三小時，其中不少路段渺無人煙，一天之內到達，幾近瘋狂。公路上的沙漠風景單調寂寥，多看亦覺乏味。至於乘飛機費用不便宜，所以最後決定乘坐火車前往。悉尼開出的火車一星期只有一班，由星期一早上開出，經過十三小時十八分鐘，才抵達Broken Hill市中心火車站。這班返回悉尼的火車，停留一個晚上，翌日早上開出。換句話說，來到旅遊，起碼要逗留一週。

第一天乘搭六時三十分在Strathfield開出的火車。今年冬天好像特別寒冷，可能是自己已不年輕了，即使早上的氣溫即只有四度，仍然風涼剌骨。Strathfield車站是中央車站開出的第二個站，所以短暫停留，瞬間準時開出。一路前行，火車在大悉尼地區停留Parramatta和Penrith市，然後進入藍山，停留過Katoomba和Lithgow兩鎮，往西再經過Bathurst及Orange兩城市。

這列車共有三個車廂，頭等車廂一個，位於最前；普通等兩個，位於尾後。我們坐普通等，恰好是列車的第二車廂，乘客不多。頭等車廂尾端設有小賣部，叫做buffet，售賣小食飲品，亦有提供簡單午餐和晚餐，廣播中說七時開始營業。我們應付這一程十三小時的挑戰，當然自備了食物。登車前亦在Strathfield火車站的咖啡館前買了一大杯4.5澳元的咖啡暖暖肚子。在不斷上升的物價中，這個價錢其實尚算合理。

火車上經過藍山一段，遇上大霧。霧中一片迷濛，看到的只有近處的樹和草，只有光和暗、黑與白，一團又一團的疏落的樹影颷過。其中一段路的路邊野草都鋪滿了霜，可想而知清晨如何清冷。車上雖然開啟了空調，仍然感到玻璃傳來的寒意。山上冬天來得正好。

火車進入Orange市之前，車上廣播叫乘客可以落單訂午餐。沒多久，職員就走過來問問大家。我左顧右盼，不覺得普通等車廂的乘客中有什麼反應。午餐選擇只有三款，我聽得不很清楚內容，但最便宜的一份只售9.9澳元。以價錢論，相信亦都只能吃得半飽。所以不少人像我們一樣，為自己準備了足夠的食物。坐在另一窗邊的一個男子，只攜帶一個小背囊。他不時到頭等車廂的小食部，購買三文治和熱飲。相信他是我們普通等車廂裏最熱烈支持小賣部的乘客。

火車離開Orange市之後不久，我們又開始吃，這次吃的是自備的香蕉蛋糕，是午餐的一部分。這時候宣佈乘客訂購了午餐的，可以自行走到小食部領取。我看到小賣部給了每人一個硬紙皮造的小托盤盛載食物，可以循環再用，亦可以方便回收。後來又有宣佈說仍有兩份午餐未有人領取，如果訂了的想取消也可以，讓其他人可以前來購買。原來訂午餐竟然是不用事先付費的，既沒有記錄購買者的姓名，也隨便讓人任意取消。這個購買午餐的辦法非常原始，只憑互相信任，既沒有什麼制度，亦沒有效率，這樣的運作令小食部的收入很不穩定。不過亦可能乘客少，管理層不想改變現狀。但十三小時的旅程，一定有些更好的方法令乘客在車上多消費。

離開Orange市之後，列車轉西南行。天朗氣清，早晨的霧已經全散去，陽光遍地，雖然風景沒有什麼特別，但大地一片晴朗，配合藍色的天空，令人賞心悅目。

午餐過後，小賣部要暫時停止營業。到了下一站Parkes的時候，列車停駐了十五分鐘，讓悉尼組的火車職員下班，更換新一批的駕駛員和職員後再開行。這樣的八小時左右的輪替工作環境，可能比在長途飛機上好。我懷疑這群下了列車的人員，會不會在這個小鎮休息一晚，然後明早接替從Broken Hill開出的列車返回悉尼呢？

火車繼續前行，途中再短暫停留了三個小站，其中在Ivanhoe車站停了十分鐘。大部份人懂得抓緊時間下車，休息一下，舒展筋骨。車廂不准吸煙，有些人現在可以隨便抽抽煙了。不久笛聲一響，大家匆匆上車。

這款行走Broken Hill和悉尼之間的列車叫XPLORER，用油渣來驅動引擎，朋友坐在頭等靠近駕駛艙，不時傳來機器的運作聲響，反而比不上我們坐的普通等車廂安靜。我們好奇想了解頭等車廂和經濟車廂的分別，趁到小賣部的時候去看看。原來頭等座椅同普通等似乎一模一樣，又找不到它們彼此的分別。以前坐火車由悉尼往昆士蘭布里斯本，頭等就比經濟艙寬闊，椅背又可以躺下更多空間，較為物有所值。這班列車頭等滿座，朋友說可能一個旅行團的團友佔了大部分的座位。頭等的好處，就是小賣部就在車廂內，可以隨時在咫尺之間購買食物充飢和解悶。

列車行到五時多，又有廣播宣布叫大家訂晚餐。晚餐的食物和日中午一樣，反應亦相同。我們打算吃今天剩下來的食物作晚餐。六時左右，天色已全黑，我們的列車快要到小鎮Menindee了。

經過這小鎮，雖然距離Broken Hill還有一小時多的車程，小賣部關門了。列車駛經Menindee湖，夜色之下分不清天與地，手機的任何訊號接收亦沒有，只知道仍在地球上。終站就是Broken Hill。Broken Hill是新州的城市，時區本應和悉尼一樣。但它的緯度近南澳州，所以採用南澳州時區，比悉尼慢半小時。

我們的預訂的酒店由火車站步行過去，大概十分鐘左右。但早兩天我打電話來的時候，辦事處的職員說四至五分鐘就可以到達。我半信半疑，因為谷歌的地圖準確非常。不過她可能有一個特別的捷徑穿越時空的方法，我們普通人掌握不到。來到酒店的辦事處，已經關了門。門上貼了一張告示叫我們打電話。接通了電話，那端的女士告訴我們，房間的鑰匙就放在辦事處旁邊有一個灰色的小鐵盒內。根據指示，找到我們房間的鑰匙，還有一條仍待他人領取。

電話裡辦事處的女士說，我已經開啟了暖氣恭候你們。說得不錯，非常貼心，房間暖風陣陣，顯示是攝氏二十六度，外邊現在還是十二度。房內有Wi-Fi，但是Wi-Fi的傳送速度，實在令人失望，只是虛有其表，不能上網瀏覽。算了吧，夜深人靜，從火車站過來，只有酒館仍然營業。再打電話，可能騷擾職員的好夢。環顧四周，靜悄悄的，跟城市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標題照片：Ivanhoe火車站，拍攝於二〇二五年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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