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舉年

政黨的政策分野越來越模糊,搞得清楚是奇蹟,平日議員神龍見首不見尾,當然不以為意。選舉前夕,才有候選人刻意宣傳,向區內選民發動連番攻勢。

選舉年
悉尼市中心Queen Victoria Building內的走廊。

二〇二二年是聯邦大選年。法例規定新一屆的議席必須於五月二十一日之前舉行選舉。這次是四十七屆聯邦議會,上下議院共一百五十一席均要選出新議席。選舉是公民的義務,如果不投票,要交罰款,罰款和懲罰款項也不繳交,在新州最終會被取消駕駛執照。駕駛執照有如身份證,駕駛者失去執照當然不能駕車。所以為免忘記投票,又不想在投票日排長龍,我多數選擇提早往票站。去年是區議會投票,選出本區的議員。政府沒有什麼宣傳,候選人更加不認識。一般印象,都是以熟悉的政黨為主。例如我們新州政府由是自由國民兩黨組成執政黨,在野的最大黨就是工黨,議席較多,如果結合其他的小數政黨,尚可以發出一點噪音,但媒體不會主動走到反對黨那邊,除非政府有許多失民意的政策,在野黨有一些明顯的建議,才得到許多人的注意。但往往反對黨的主張,不夠鮮明,又針對不到執政黨的弱點。作為可以運用手上的一票影響選情的我,有時愚蠢地問:究竟為什麼反對黨那麼軟弱?對策會如此不濟事?為什麼執政黨明明得不到民眾支持,還在繼續推行政策下去?你看英國首相Boris Johnson,竟然在禁令下數次在首相府舉行聚會。事後在國會不斷說sorry,你會相信是真心還是假意?我沒有詳細追蹤這些細節,但好像他到目前還穩坐釣魚船。起碼黨員不像澳洲的政黨,動不動就另立幫派,挑戰領袖地位。澳洲政壇令人印象最鮮明的一次「叛亂」,就是二〇一〇年時任工黨總理陸克文(Kevin Rudd)被副手吉拉德(Jilia Gillard)趁他民望低迷之際挑戰他的地位。黨魁是當然總理,黨內輸掉黨魁一職,吉拉德奪位一夜之間成了總理。這一把無血之刃,毀滅了陸克文在民眾的聲望。雖然二〇一三年陸克文重奪總理一職,但工黨大勢已去,數月後大選落敗,自由黨國民黨聯盟執政至今。如果大家有興趣了解工黨如何毀於兩人之手,可以閲讀《澳洲人報》(The Australian)記者Paul Kelly寫的一本書,叫做《Triumph and Demise》,副題為「The Broken Promise of a Labor Generation」,通過對不少當事人的訪問,描寫出工黨上場執政六年的由盛轉衰的歲月,其中交織着陸克文和吉拉德兩人由友變敵的經過,印證了政壇上,只有利益衝突,並無情義。

《Triumph and Demise》一書封面。

一九八四年陸克文曾在駐京大使館工作,專責分析中國政治和形勢,所以被視為是中國通,不曉得那時候來自中國大陸或香港的移民,有沒有因此投下神聖的一票。大選時陸克文的團隊宣傳攻勢凌厲,甚至香港尖沙咀某幢大廈的外牆,亦掛出了他的競選廣告,呼籲在港的選民投他一票。如果不熟悉澳洲政情,驟眼看來,以為是慶賀他已勝出大選了。陸克文在二〇〇七年大選時前夕民望攀升得快,輕易擊敗擔任了總理十一年的自由黨人何華德(John Howard)。有人把勝利歸功於陸克文的個人領袖魅力。但改朝換代、人事興替,根本是尋常不過,並非出現真英雄。求變的心態,只是因為選民對統治者的政策厭倦而已。何華德本來亦非泛泛之輩,那次大選,他在根據地Bennelong區保不住自己的議席,被工黨一名新丁打敗,正好說明他已經得不到地區選民的支持,何況是繼續出任總理一職?適時急流湧退,以免焦頭爛額,談何容易?退任的總理雖無實權,但沒有影響力倒是騙人。偶爾出來指點江山,發揮一下議論,等大家重溫一下當年的英發的雄姿。歲月對何華德尚有憐憫之心,近日在電視上見他,樣子還精神爽利,思考敏捷,只是添了一些鬢白。反觀陸克文,退下火線之後,太高估自己對世情的了解。曾經有個這樣的一回事:作為工黨的前總理的陸克文,向執政的自由黨新政府自薦出使聯合國,思想是不是有點離地?幸而自由黨政府給他一個薄面,煞有介事考慮一番,結果當然不會令人意外。

老實說,選舉這玩意,難為了選民。澳洲的兩個大黨,都沒辦法左右大局,誰也沒有把握贏得今年大選,所以看來看去,都沒有領袖深得我心。朋友之中,可能有許多都說沒有肯定的取向。其實越看也越覺得奇怪:這些政黨到底代表了什麼人,什麼階層?以往簡單的說自由黨關心資本家,工黨關心基層,也不是全對。多年來看到自由黨偏幫資本家是不爭的事實,但工黨是否真的為基層發聲?又不盡然。你看維多利亞州的巴士司機工會不時向工黨政府發動示威就知道。我們新州是自由國民黨聯合政府,根本不在乎火車巴士員工工會偶然舉行的示威,只是隔靴搔癢。政府厲害的地方是發動輿論提醒大家示威帶來的種種不便,讓大眾不去理解背後這些職工的不滿。如果有看Netflix串流的日本劇集《新聞記者》(The Journalist),米倉涼子飾演的記者不斷追查牽涉首相的貪污真相。其中敍述政府有一個多人的部門專責密切監視及操控社交媒體上的民意,從而掩飾事實的真相,替官方解畫。《新聞記者》中描述的日本既是這樣,難道是個別的現象?

回顧我們的情況,疫情蔓延下新州政府經常說經濟很差,百業蕭條。但官員說的恐怕是悉尼市中心的境況。因為我們大部分人都在家上班,每天購買日用品和吃喝消閑集中在家居附近,很多社區的商場市集反而一樣車水馬龍。過年前夕去了一趟越南人聚居地Cabramatta。鎮上中心一帶跟疫情前當然有分別,但大家都依然走出來購物、吃東西,市場上人來人往,大家沒有什麼社交疏離。口罩到處有售,非常便宜,沒有人會因為買不起口罩而煩惱,可謂生活如常。

政黨的政策分野越來越模糊,搞得清楚是奇蹟,平日議員神龍見首不見尾,當然不以為意。選舉前夕,才有候選人刻意宣傳,向區內選民發動連番攻勢。看到你的姓名在區內,便叫團隊打電話來,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可能要怪自己少留意本區的事務。今次聯邦大選,戰幔已經展開。莫理森總理(Scott Morrison )因為處理疫情失誤,民意落後於反對黨工黨。他越急躁,不利的消息接踵而至。最新消息洩露副總理國民黨主席巴納比·喬伊斯(Barnaby Joyce)給人的短信中曾稱莫理森為偽君子,滿口謊言(hypocrite and a liar)。事情公開後,喬伊斯立即向莫理森道歉,表示願意辭職。但在此非常時期,莫理森豈會自斷右臂,表示明白對方的難處,不會介意。喬伊斯以退為進的手腕果然厲害。

為了選舉,為了共同的政治利益,兩個完全信念不相同的人走在一起。Politics makes strange bedfellows,其中的奧妙關係和幕後交易,相信大家都會想像到吧。


標題照片:悉尼市中心Queen Victoria Building內的走廊,拍攝於二〇二〇年六月,使用徠卡相機,35mm定焦鏡頭。


作者保留照片和文字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