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難料

不同的是,《日本沉沒》一劇中,沒有出現與政府對抗,堅持留下的一幕。結果我們州政府唯一做的事情,就是運送了一萬個沙包往Forbes當地幫助居民。澳洲人這種頑固的想法,你可以絕對不同情。

天氣難料
悉尼的Curl Curl海灘,面對太平洋,驚濤拍岸。

住在悉尼將近十八年多,越來越覺得每日的電視新聞報導中的氣象預報,控制了我們未來數天的生活日常。大悉尼地區包括十三個地方政府,總面積達五千八百平方公里,比香港大五倍,分佈如此之廣,根本不是一個小地方。我們住在距離悉尼市中心二十三公里遠的地方,以為悉尼市中心的天氣會和我們的地區相似,實在不可能,只說是天氣有時不似預期。要詳細明白天氣預報的準確性,首先要看新州,然後是大悉尼,最後還看悉尼西部,最好還是看未來一星期的預測,作一個估算,略為了解大概。許多人認為氣象局的工作做得太差,根本無法提供準確的訊息,大家都埋怨預測和結果距離太遠。但即使提供氣象預報的機構,除了官方的,還有許多半私人的氣象觀測硏究組織,使用不同的方法預測。新聞媒體從不同的機構和組織取得訊息,所以報導才有那麼多不同,並非一致。也解釋了山中和海邊的地區的氣象預測,除了溫度的變化外,還有其他細微的分別。這個分別,正好反映了準確的天氣預報為什麼如此困難。

十一月中本來是春之將盡,但這數天澳洲大陸的東南部某些地方夜間的溫度,竟然低於攝氏十度,冷得有如再入寒冬。地勢高的藍山國家公園,據報可能冷至地面結霜。近維多利亞州的大雪山地區的滑雪場,竟然刮起風雪,再帶來白色的冬天。新州的內陸接近澳洲大陸中部的沙漠,相信氣候當然更加極瑞。澳洲南端的塔州首府霍巴特(Hobart),這數天夜間的溫度低至攝氏五度,高地更可能下雪。冬天捨不得走了。現在許多手機天氣預測程式加入了feel like temperature一項,我覺得反而更直接,表達得更好。譬如說感覺像兩度,你便知道有多寒冷。其實南極寒流一到,根本無關乎顯示的低溫度數多少,而是實際感到這陣冷鋒,來得凜冽。如果你穿的衣服太單薄,站在戶外,當風刮起,寒氣削到骨子裡,滋味絕對不好受。

想起二〇〇三年春天初到塔斯馬尼亞州。塔州是澳洲境內自駕遊的最佳地方。它的總面積六萬八千公里,為維州的三分之一。珍貴的地方在於它小,但完整,有山有海也有森林。塔州可以說是個大島,四面環海,道路網簡單,除非參加旅行團,否則沒有可能乘搭公共交通工具遊覽。塔州的西南是國家公園,不容許普通車子駛進,所以在塔州駕車疾走一圈,兩星期足夠有餘。參加旅行團到主要景點,恐怕不過七天八天,絕對不會浪費時間。那次回程再次遊覽霍巴特,往山上駛,車子到了只不過高一二七一公尺、比大帽山稍高的威靈頓山(Mount Wellington)的山頂。山腳下正是霍巴特市。原來不知不覺之中趕上一場大風雪,四周視野模糊,漫山遍野都是雪,踏出車外,果然迷離得很,疑幻疑真。住慣熱帶的我難得遇到雪景,尤其大風雪,興奮不已,可惜那時手機沒有像如今方便,不能立即拍照上載至社交媒體分享,只能用相機拍攝,後來不知道儲存到那個硬碟裡去了。到了今天,情況卻正好相反,照片拍攝得太多、太濫,甚至有不少人務求突出,千方百計改圖博取注意,非常超現實。

一般要得到最準確的天氣預報,還是要縮小範圍,用手機的定位,來顯示氣象圖。其實任何預測,都不可能準確,做一個參考而已,何必太恐慌。應該說,大自然的力量無法估計,除豪雨外,大家還要擔心雷電、熱浪、冰雹、山火、河流泛濫和地震,甚至海嘯。世上自然災劫多不勝數,澳洲這片大地豈能例外?單憑記憶,澳洲可能沒有火山爆發和嚴重的海嘯。但我們的鄰邦新西蘭,地震差不多是每天生活的一部分,只不過大部分的震動太小,無從察覺。昨日二十四小時,新西蘭便錄得四十宗地震報告。至於海嘯,澳洲這個大洲,要完全避免,更加不可能。東部的海岸線,北起昆州、新州到南端的維州和塔州,都面對太平洋。網上翻查紀錄,澳洲沿海的Norfolk Islands,是最容易受到海嘯影響的群島。二〇一〇年二月二十八日,南美洲的智利發生地震,震動傳到一萬零一四百九十四公里外的Norfolk Islands,翻起僅五十厘米的小浪。但不能不提最近的一次海嘯影響澳洲海岸,竟然來自北半球的日本。十年前平成二十三年的三月十一日,日本時間下午二時四十六分,東北地方太平洋近海發生九級地震,震央位於宮成縣仙台市以東的二十四公里的深海,引發四十公尺高的大海嘯,向岸上直捲過來。根據紀錄,有一萬九千七百四十七人死,二千五百五十六人失踪,六千二百四十二人受傷,房屋損毀一百二十九萬幢。其中福島核電廠被海嘯衝擊引致核能外洩,十公里內居民要撒離。這是日本史上最嚴重的大自然災害。海嘯肆虐的影片陸續在網上發表,巨浪驟然湧至,無數枉死的人來不及反應,有如世界末日。難怪不少劫後餘生的人,心情抑鬱,回憶像夢魘鬼魅,在腦海揮之不去。這場越過赤道的海嘯巨浪來到悉尼港,只輕輕帶來不一般的海流。但悉尼以南四百四十八公里的海邊小鎭Merimbula,幾個在水中暢泳的人,給大浪沖上了岸邊沼澤。世界的距離原來那麼近。

這幾天恰好看到Netflix頻道十月十日起播出日本TBS電視台的劇集《日本沉沒—希望之人》。這部電視劇原著是一九七三年小松左京的小說,不知道有多少根據它改編成為電影、電視劇和漫畫。災難片永遠有市場,但歷經災難的人,不容易相信現實中有完美的結局。幸好暫時這齣劇集沒有令人失望。日本的製作懂得處理角色在親情、愛情和工作上的關係和矛盾,加上科幻的背景和稍嫌小兒科的特技,好處是沒有韓劇的大灑血腥,我仍然繼續收睇下去。劇中的大自然災難,雖然是幻想,但並非完全沒有理據。隨着氣候變化,許多不可能的災難都逐漸變成可能。除了山林大火,澳洲最常見的大自然災難是連場大雨帶來河水泛濫,淹沒低窪地區。近日新州中部的內陸小鎮Forbes下了多天雨,到今天附近的Lachlan River水位上漲至十公尺,將會淹沒鎮上八百戶的民居,政府下了撤離令,幫助居民出走。鏡頭所見,不少居民仍然抱著死守家園的決心。不同的是,《日本沉沒》一劇中,沒有出現與政府對抗,堅持留下的一幕。結果我們州政府唯一做的事情,就是運送了一萬個沙包往Forbes當地幫助居民。澳洲人這種頑固的想法,你可以絕對不同情。這種反對的意見,就是noise,便是一種噪音。有些政府認為太多噪音,太危險,大家最好掩上嘴巴。

在大自然災難來臨之時,究竟有多少反覆思考的空間?氣候變遷的現象,不相信科學數據,爭論不休數十年,危難原來迫近眉睫。這次小鎮Forbes部分居民選擇留守,因為河水上升的速度緩慢,暫時仍然未知最高水位如何。氣象局已經作了最壞的預測。他們能否逃過大難,明天便會知曉了。


標題照片:悉尼的Curl Curl海灘,面對太平洋,驚濤拍岸。拍攝於二〇二一年十月,使用徠卡相機,24-70mm變焦鏡頭。


作者保留照片和文字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