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華麗

酒店的評級是三星。但以這樣規模和歷史,我會為三星不值。但這評分有它的理由,華麗的裝飾和具有歷史價值的文物最大是它的賣點,大家也會為它的保育做得不錯而讚嘆。

歷史的華麗
The Carrington的美麗玻璃窗

六月到來,冬天也來得正好。越來越喜歡悉尼的四季,個性那麼鮮明,沒有半點含糊。秋天剛走,氣溫便下降了。從南極刮來的冷鋒,從南澳州刮到新州的東部沿岸,甚至陽光和海灘聞名的昆州南,也沾上冬天的氣息。最多人關心的是新州和維州的滑雪場,新聞報導說降了雪,滑雪的季節便開始了,加上學校的假期快來,大家可以有個好藉口湧到大雪山國家公園,好好享受一下寒冬的滋味。悉尼是一個不下雪的城市,想有個白色冬天,不免失望。如果不打算老遠駕車半天到滑雪場,可以考慮藍山國家公園的幾個小鎮,例如奧伯倫(Oberon)和布萊克希思(Blackheath)。論距離,布萊克希思較近藍山的主要景點三姊妹石的卡通巴(Katoomba)鎮,不過十多分鐘的車程。但氣候就是那樣奇怪,即使那麼近,布萊克希思下雪,卡通巴不一定會下雪。

因為聽說今次冷得要下雪了,那麼能夠提早賞雪,算是難得的機會吧。心目中有卡通巴鎮中心的一間古舊酒店The Carrington的印象。它建於十九世紀末,樓房保存得很好,又經營至今,卻從來沒有進過去。每次經過它門前的草坪,從外觀便想起裡面古典的房間、餐廳和走廊。而今如果在大雪紛飛下的一個晚上到來住宿,會否有個不一般的古典冬夜?起初先從瀏覽幾個旅遊訂房的網站開始搜索。它們都說房間早訂滿了,怎麼辧?唯一是用最簡單的方法,直接打電話去查問一下。接聽電話的工作人員很有耐性解釋清楚未來數天有那些空置的房間,似乎沒有出現房間爆滿的情況,或許是酒店留下部分房間,通過顧客親自打電話處理。而我特別有興趣知道,卡通巴是否下着雪,會否幸運遇上?他答得很得體:今天晚上有雪,明天也許會有,你來了就知道。下雪後往西的部分公路也受到影響封閉了,不少人因而濟留在鎮上,賸下的房間也不多了。這間只有六十五個房間的歷史酒店,住滿了旅客一點也不奇怪。因為許多人就是喜歡住在這些古舊的酒店裡,回憶一些過去的美好時光。最後電話中的David替我們訂了一間房間。我們反而不選擇較便宜的另一間,因為房間𥚃沒有附設洗手間和浴室。David解釋過,這類房間在走廊另一端其實有一個屬於自己獨立的洗手間。但一想到半夜要從一個房間出外,經過公眾地方才到另一個房間,一定有很多種種不方便。即使房間的價錢便宜得近半,也放棄了。原來電話中辦妥一切更爽快,也幸好是跟一個真正的人對話,這樣做不比在網站的電子訂房慢,而且在交談中可以了解得更多。通話差不多結束的時候,David早已迅速把訂房的確定通知電郵給我,而且最後說,大家明天可能在接待處碰面。這般親切的服務,就是和網站訂房最大不同的地方。

卡通巴位於大西部高速公路(Great Western Highway)。你以為這是容許高車速的大車道,就錯得很了。藍山山上的那路段的最高速,不過是七十、八十公里。經過小鎮中心和火車站,時速更驟降至六十公里,只有在悉尼西部平原上,在登上藍山的山道前的單向三線行車道,車速才達到一百一十公里。印象中到藍山路程不短,無論從那個方向駕車來也省卻不到多少時間,車道好像沒有盡頭。但現在可能經多年來改善交通,公路擴闊,路噪也少得很。在平日車輛不太多的時候,駕着車子,輕輕鬆鬆的按限速行駛,才感覺到藍山原來並不遙遠。如果晚上幸運地看到一場小雪,可能比長途跋涉到大雪山好。

這天途上陽光普照,強風下帶來的風寒效應(wind chill effect)更是冷得令人意想不到。但天氣那麼好,怎麼會投訴?車子到了Wentworth Falls湖邊,稍停一會下車走走,才感到風的冷冽。湖邊竟然還有人在散步和放狗。拍攝了幾張照片,湖面上的反光太強烈,對岸背光的樹林漆黑一片,應該不容易調整光暗。但Wentworth Falls 湖不是天然的,因為要儲水,州政府興建了一度堤壩,形成一個小小的湖。下了過多的雨,堤壩旁邊的木步道差不多給淹沒了,要小心才走到對面山坡。其實走到對面也不過是踏上散步的山徑,在烈日照耀和寒風吹襲下,運動一下四肢尚可,風景應該沒有什麼可看。

冬天入黑早,日照最短的一天,太陽在五時前就下山了。入住酒店後,出來在卡通巴的大街逛逛,才發現真是一個旅遊小鎮,店舖開了門,明明貼著OPEN的字樣,裡面卻什麼人也沒有,大概假日便會不一樣。有些咖啡館四時多便關門。跟悉尼市的咖啡館一樣,它們很早開門營業,晚上關上大門。至於食肆,可能有些只做夜市,下午休息去了。但五時左右,街上的確冷清。太陽下了山,低溫驅逐你回家。甚至日間在跳躍的鴿子,也鼓着羽毛冷得瑟縮在路旁。

The Carrington裡面的餐廳坐滿了人,都一把年紀,比我還長。房間𥚃那麼暖,還有壁爐,看不清是真火抑或是裝飾的火光,但起碼不用迎着寒風。瘟疫肆虐到現在,才看到這裡大部分人都不戴上口罩,真的毫不顧忌。心想是否到了一把年紀,什麼也見識過,所以活得如此泰然自若。話雖如此,澳洲每天新冠肺炎的死亡數字,有時是個位,有時達到十多二十,加上流感,真的是步步驚心。專家的意見和大家的自信有如此大的差距,難怪對抗病毒的戰役仍然持續。

The Carrington 正門。

酒店的圖書館高處掛了當今英女皇伊莉沙白二世的圖像。房間的牆壁上掛著的剪報記載,原來當年她年輕曾經到訪過,是否一九五四年她二十七歲之時,我沒有看過清楚,倒是憾事。從悉尼走來,山路崎嶇,相信艱難得多。今年女皇登基七十年,不知道酒店有沒有翻出這段軼事,讓大家重溫一番,如果沒有,倒是可惜。

酒店的評級是三星。但以這樣規模和歷史,我會為三星不值。但這評分有它的理由,華麗的裝飾和具有歷史價值的文物最大是它的賣點,大家也會為它的保育做得不錯而讚嘆。陽光從玻璃窗射進房間,你可以用鏡頭留下這一剎那,就讓美好的一切留住。不過我稍嫌基本的工夫做得不足。你知道工作人員會清潔地毯上的塵埃,但房間內的不少器具都鋪滿灰䴤,浴缸內有髮絲數條,洗手間內的吹髮器掛得搖搖欲墜。如果管理層再不努力一下,你就知道華麗的歷史救不了它的命運。

翌日天朗氣清,雪仍未下降。


標題照片:The Carrington的美麗玻璃窗。拍攝於二〇二二年六月,使用徠卡相,24-70mm變焦鏡頭。


作者保留照片和文字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