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共存的世界

星期五那天，新州政府宣佈解除大部分的社區防疫措施，除了公共交通上和大型公眾集會外，大家不必戴上口罩了。你問會不會太急促、太急進了一點？看一看，每天新感染人數仍然有七千多人，實際上仍然有一千二百多人留醫，雙位數字的人死亡。這些數字在新州衞生署的網站上公佈，追蹤臉書上的每日貼文，也看到精簡而一目瞭然的圖文。其實簡單的圖文就足夠了，每日的新聞早已不把疫情當做頭條，大家不必守候早上公開的例行的數字，但簡化為一個emoji就不可能。這樣做，是想淡化疫情，本來很好。但是十二個死去的人本來就是傷痛，也不應該只是一個例行發佈的數字。因為從這個數字，很想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什麼年紀，直接感染肺炎致的嗎？還是因為由此引致的併發症？我們生活中面對的一組又一組的數字，本來就應該有它們的意義。不過經過了兩年瘟疫和變種病毒，反反覆覆的防疫措施，例如在家工作，不能直接見到親人朋友，到後來大家覺得不可以如此下去。我想大家都有些厭煩了，思想極端的人早已上街示威，反對封鎖。大概百分之五的澳洲人，還是反對接種疫苗，他們近日最嚴重的一次行動，便是組織數千人不論遠近來到坎培拉的國會山莊前的草坪示威，其中包括鼓吹極端白人主義的右翼政黨One Party的聲名狼籍的Pauline Hanson。不過在某些華人的報導中，將這場示威活動傳回中國人的社區，扭曲變成一百萬人洶湧上街，還有模糊高空拍攝的影片佐證。老同學把訊息Whatsapp我，問為什麼澳洲會如此動盪不安？我開了眼界，樂意解釋一番。終於明白了如果社會只有一把聲音，沒有結合其他不同資訊再作分析，可能就直接相信只有唯一的訊息永遠正確。坎倍拉首都領地總人口只有四十多萬，週一至週五聯邦政府人員上班，街道才熱鬧起來，週末水靜鵝飛。如果有一百萬人在坎培拉上街，相信早成為國際頭條。以往悉尼市中心的所謂大遊行只有兩三萬人，已經非常哄動，記者即時不斷現場報導。其中不少由悉尼大學旁的維多利亞公園起步，走到州政府國會前。但大家最熱衷的參與的，反而是有益身心的運動，其中參與人數最多的，要算悉尼著名的「City2Surf」賽事，全程十四公里，由市中心的海德公園（Hyde Park）作起點，沿途經過昔日的紅燈區Kings Cross、東部海岸線的富裕人家Rose Bay、Vaucluse和Dover Heights等區，到達終點邦迪海灘（Bondi Beach）。邦迪海灘是滑浪（surfing）勝地，名稱上的Surf就是指這個地方。

「City2Surf」正是城中盛事，於每年冬季舉行，參加人數超過八萬人，比任何一個示威還要多人，起跑時配合音樂和DJ的廣播，場面熱鬧，處身其中，絕對感受到的氣氛。跑步賽事吸引多人參加，原因是其中的Fun Run。Fun Fun起步比正式比賽稍遲，所有不打算競賽的人都可以參加。你可以跑或步行，一個人或一群人，亦穿著任何奇裝異服 ，務求出位，博取媒體的關注，不斷把鏡頭聚焦在你的身上。參加者只要付出少許報名費，就會在終點領取份量不錯的金屬獎牌一面，以作紀念。不少人和三兩知己趁這天出來慢慢走，見見面。這個因為新冠肺炎而停辦了兩年的比賽，今年復辦，將於八月十四日星期日舉行。可想而知，如果沒有對疫情樂觀的預測，比賽定會繼續停辦。這種樂觀，主要是希望一般生活和經濟能夠早日復蘇。感染和死亡人數現今仍然持續的現實，州政府可能已在預算之中。相比復原中的經濟活動，逐步重開的店舖和企業，這些因感染肺炎而死亡的人數，仍然令人吃驚。大部分的死者都是六十歲以上，有不少已經接種了兩劑和三劑疫苗，少量死者是完全沒有接種。大家看到這個數字，不必質疑疫苗的效用，因為我們的社群中，堅持不接種疫苗的人只有百分之五，感染肺炎而死的比例當然也較小。不過疫苗也有不足之處，不能夠保證百分之百提供保護。只有避免有機接觸病毒，保持社交疏離，戴上醫療級的N95口罩，才會令自己較為安全。

辦公室裡不少同事們很快適應了新措施，不戴上口罩了，亦有人依然故我。戴口罩終於原復到個人的選擇。沒有人因為你戴上了口罩而歧視你，也很好。多人相處在緊閉的房間內，即使有空調空氣流動也不會隔除病毒，有人自覺戴上口罩，自然是好事。州政府宣佈解封，但部分商店仍然繼續維持原有的措施下去。我到速遞公司寄出郵件，店主戴了口罩，見我進來時也戴上了，態度很親切。後來有人想推門進來，店主馬上叫他在店外稍等，直到處理好我的投寄。店內空間小，店主堅持只容許一人，態度很堅決。昨天我們趁週末到北部海灘（Northern Beaches）的Long Reef Beach海邊的高爾夫球場餐廳吃早餐。停車場的車位差不多全滿了，找到車位，不過區外車輛要付時租十元泊車。進入餐廳登記點菜，要先戴上口罩，只有到了戶外用膳的地方，才可以除下來，享受一個豐富的早餐。大家期待今天來餐廳用膳會很多，一如既往。侍應和弄咖啡的師傅都戴上口罩，使人很放心，這種小心翼翼的態度，是希望大家有信心恢復出來吃東西。沙灘上跑步放狗的人，當然不會與口罩同行。戶外天空海闊，雖然是陰天，幸好暫時沒下雨，氣溫恰到好處。早餐的座位露天向海，看到海浪沖上沙灘，感覺時間特別漫長。餐後沿著高爾夫球場的小徑往海邊走，放狗和散步跑步的人一樣多，遇到相識的人便停下來寒喧敘舊，大家的心情都很好。高爾夫球場上，也一樣滿佈是打球的人。在戶外，差不多跟疫情前沒有多大分別。

然而今天早上到了悉尼北岸的卓士活（Chatswood）區，商場內和街上的人，竟然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戴著口罩。Long Reef Beach和卓士活兩地相距十六公里，車程二十四分鐘，竟然有如兩個世界。卓士活是亞洲人聚居地，商場林立，也是北岸購物集中地。大家戶內特別小心可以理解，但戶外依然不敢掉以輕心，也是一絕，我們本來也準備好，也得跟隨戴著口罩四處逛。新冠肺炎病毒可怕之處除了奪去寶貴的生命外，已改變了倖存者的生活日常。想起剛看完的韓劇《殭屍校園》，裡面的殭屍原來是由病毒擴散開來，受咬的人反應不一。有人變成殭屍跟着咬人，有些變種成了半人半屍，混在人類中存活。全劇十二集，中段情節有些拖拉，可以接受。最後軍方把殭屍引出來把他們全部炸死。生還的學生後來發現仍有些半人半屍同學存活，當然是留下尾巴拍續集。《殭屍校園》確有隱喻，有趣的地方是不時和當今社會互相觀照，這不是個與病毒共存下去的現實嗎？

標題照片：透過玻璃看Long Reef Beach沙灘。拍攝於二〇二二年二月，使用徠卡相機，24-70mm變焦鏡頭。

作者保留照片和文字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