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和熱的世界

這個世界並不冷,而是許多人的思想太懶惰,隨便寫就算,不張開眼睛。至於網上的社交媒體的所謂照片,太多太假。

冷和熱的世界
薰衣草田上飛舞的蜜蜂

南下駛往大雪山國家公園的途中,其中的一條路線必須經過首都領地坎培拉(Canberra)東邊的一個大湖。這個叫Lake George 的大湖,面積有一百五十平方公里。沿M23公路(Federal Highway)向西南走,湖位於你的左邊。多年前第一次駕車往坎培拉的時候,這個湖泊注滿水,路旁還設有休憇處,讓長途駕車的人可以停下來,讓車子和自己好好休息一下。M23公路限速一百一十公里,但經過這段公路的駕駛者,很少會將車速減至最高時速之下,超車時更會突然高達百分之十過外。幸好這是雙線單方向的公路,超車不會與對頭車相撞。Lake George的面積不小,從地圖上粗略算一算,大約是坎培拉的五分之一,不過湖景不美,四周山勢平坦,你期望的波平如鏡的倒影恐怕沒有出現過。想起三年前到過意大利,東北的多諾米蒂(Dolomites)山區的湖,有大也有小,在險峻的山中,湖景成為大自然的雕塑,美麗得不像凡間。即使拿着最好的相機,也不能捕捉那短暫的風景。相信是這個主要原因,令我從來沒有想過停下來駐足觀賞Lake George的湖景。

另外一個沒想到要停下來的原因,大概是湖邊的休憩處的設計。湖邊是高速公路,休憩處樹木稀疏,烈日當空,根本沒有任何地方可以遮擋陽光。這樣的環境,根本和你坐在車子裡面毫無分別。新州的高速公路兩旁,設有這樣的地方不少,讓你在途中適當地休息一下,在冬季尚可在陽光下取暖。政府建議駕駛連續車子兩小時,就要稍為休息再上路。可是不少人還是以為自己撐得往,繼續堅持下去,直至出了意外。如果不在湖邊停下來,可以在過了湖的高點的一個休憩處,看一看湖的廣濶全景。後來數次經過,湖水神秘地消失了。原來這個湖底,竟然平坦得像一塊低地,不經意地變了大草原,還有羊兒悠然在吃草。是不是很科幻?這一片大草原的標記,在地圖的位置,仍然叫Lake George,你不禁好奇的問:湖在那兒?

後來想起,有數年新州的降雨量特別少,草地山坡泥黃一片。內陸大早,農作物的收成不消提。土地龜裂,給牛羊吃的草也枯乾,農民請州政府出手襄助,官員無計可施。最後互助的行動最實際。其他州分的農民用大貨車,浩浩蕩蕩,搬運糧草越境而來,以免動物餓死。最後的一幕就是二〇一九年終到二〇二〇年初的世紀大火,為這場大旱作了悲劇的結束。作為一個每年必有一次駕車經過Lake George的人,看見本來的湖久旱變成草原,以為理應它從此改一個貼切的名字。但上月又一次駛經,Lake George回復了一些本來就不驚奇的舊貌。原來下了連場的豪雨之後,內陸的河流泛濫,河水逐漸再度流入湖中。這次來到高處的休憩處停下來,看見不少人也一樣在此留駐,向湖那方向指指點點,興奮的重新確認湖原來仍然是湖。消失了多年的水終於回來了,只是仍然沒有覆蓋全部。看樣子需要多下幾場豪雨才行,可是受正在河水泛濫淹沒家園的居民將會叫苦連天,因為他們的房子還正在災後重建。

二〇二一年十一月底的Lake George

我的中學會考課程的地理科,讀的是世界的地理,尤其不少篇幅提及澳洲這一片大陸,編寫的兩位作者,一位好像叫French,另外一位叫Squire,可能都是在大學任教的學者。不過沒有把書留下來,而且今天我已經把出版社和課本內忘記得七七八八了,但記得那些彩色的照片中,出現了澳洲的田野和地貌,以及特殊的耕種方法,所以還是記着Murray Darling,Great Diving Range和中部隨陽光變色的大岩石烏魯魯(Uluru)等等。現在日常生活中,的確不時聽到Murray Darling,因為Murray和Darling是澳洲最大的兩條河流,跨越昆士蘭、新南威爾士、維多利亞和南澳四州,然後滙合在南澳流出大海。Murray河和Darling河流經的地方和經常泛濫的地域是盆地。它們以東近海由北向南的山巒,就是Great Diving Range。最近的一次到大雪山,不是平常的取道西南,而是沿海岸線南下,駛過大城市Wollongong,然後循Illawarra Highway走入深山,越過Great Diving Range,經過南部高原的幾個小鎮,再接上Hume Highway,再南下沿Lake George往雪山。這一段路,由海岸進入高山,車子走得較慢,時間比較長。但許多人都喜歡走Illawarra Highway,就是因為蜿蜒曲折的山路和那幾個古舊的小鎮。

那時那會好奇的問:為什麼要讀外國的地理?為什麼要了解其他地方的風貌?至少在今天看來,其實並無壞處。即使我不知道會來到這地方,生活了將近二十年,但年輕時的我的腦袋裝滿了這世界許多不同的國度和地貌,可以給我精神上的滿足。我的一些澳洲本地朋友對我說,一生未曾離開過這個大洲,假期裝修房子,打打遊戲機就夠了,是否匪夷所思?其實有何奇怪,澳洲那麼遼闊,除了以旅遊為生,每天出門,不然你有什麼本事可以東南西北走一遍?所以做個armchair traveller,未嘗是一件壞事。許多美景如果能夠親眼目睹,當然是運氣。但今天資訊爆炸,隨便用谷歌和YouTube搜索,整個世界就在眼前,如果再親臨,錦上添花。世界的不同的角落不再是老是這樣子,接受與否隨便你,但許多人老是用一個標準量度所有的事情,接受不了,胡言亂語。不久之前看到一個人寫他在外國旅遊,碰到的食物都不合脾胃,用很貴的價錢買了凍的炸魚薯條。老實說,這麼多年來在澳洲,我幸運的從未遇上凍的炸魚,熱得熨傷嘴的倒常見。一般平價的炸魚用的是Basa魚,是來自越南的養魚。聽說繁殖養魚要下大量抗生素,所以肉質鮮美,但你敢不敢試?那次到南澳的袋鼠島,島上馳名的炸魚店內的餐單例出種種炸魚的價錢。最貴的不過是Snapper和Flathead魚套餐,盛惠二十澳元,果然新鮮又美味。只是稍嫌它鋪面太低調,要駕車回頭才發現原來它在油站的旁邊。

袋鼠島上的炸魚薯條店 Kangaroo Island Fresh Seafoods

這個世界並不冷,而是許多人的思想太懶惰,隨便寫就算,不張開眼睛。至於網上的社交媒體的所謂照片,太多太假。即使是修圖,對我來說,使用Photoshop只是迫不得已,但許多風景攝影人已經毒癮太深,得獎的作品簡直幻麗得不似真。你問攝影還有什麼意義?有的,還有不少的人用照片說個好故事。聖誕節來臨前訂購了兩本徠卡(Leica)出版的特輯,一本是徠卡奧斯卡巴納克獎(Leica Oskar Barnack Award)四十週年專刋,另一本是二〇二一年得獎特刊。十二月十四日由德國寄出,十七日星期五已到手上,不能不佩服UPS快捷的派遞。奧斯卡巴納克獎過去四十年的得獎人中,包括曾經兩度獲獎的巴西攝影大師Sebastiao Salgado。一九八五年的照片主題是埃塞俄比亞的大餓荒;一九九二年的他的相機紀錄波斯灣戰爭中,伊拉克的軍隊放火摧毀科威科的油井的災情。至於二〇二一年得獎人Ana Maria Arevalo Gosen,鏡頭下敍述南美委內瑞拉及薩爾瓦多獄中婦女的生活慘況。他們訴說的是世界上不為人注意的事情,照片背後是一顆顆的心熱血澎湃。


標題照片:薰衣草田上飛舞的蜜蜂。拍攝於二〇二一年十二月,使用徠卡相機,24-70mm變焦鏡頭。


作者保留照片和文字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