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工作天

不知怎地，今年我們園裡的花開得特別美麗。冬末先是木蘭（Magnolia），紫色的花開了差不多數星期，不曾拍攝如此多的照片，各種各樣的姿態都有。直到葉子逐漸長出來，還有一朵半朵在新綠之間盛開，成為另一種美感，於是又不斷地每天拍攝了許多張。幸好現在大家用的是數碼相機，照片儲存在記憶卡之中，滿了就把檔案抄寫在電腦上。數碼照片就有這樣的好處，從來不考慮打印的話，根本沒有了菲林時代底片不夠的煩惱，反而唯一擔心的是相機的電池。木蘭花落，朱頂蘭（Barbados Lily）接捧在前院綻放。這幾株植物，往年只有一株半株花盛開，數天不夠便凋零，葉子也逐漸沒有生機的垂下來。今年卻別有生命，艷紅的花朵盛開至今已有十多天。網上資料說有些品種到聖誕才會開花，所以又叫做Christmas Lily。然而看到附近一帶房子前院的朱頂蘭，顏色多樣，花開燦爛，恐怕等不到兩個月後了。希望不是天氣的問題，令花開得不依尋常日子。跟朋友談起，大家都同意今天的春天不一樣，應景的花都開得令人滿心歡喜，幸運不單止降臨我們這一家。

老實說，前院後院的植物姓甚名誰，我都搞得不清楚。世界太灰暗，花朵開得太單純、漂亮而短暫，是不是諷刺？加上本來預計要下雨的日子，結果連續數天放晴，雖然陽光太猛烈，拍攝花朵不太適宜，光位暗位反差太大，但決定趁此機會，用照片把它們的姿態好好留住，不顧得拍得好與不好，那可能是後期製作的工夫。春天已經過了一半，天氣開始熱了起來，這麼好的日子，碰上新州終全面解封，確是帶給大家最好的消息。經過百多天的地區封鎖，十月二十五日星期一開始，五十萬的新州中小學生終於重返校園。因為有同學受到感染，十六間學校封鎖，學生仍然不能回校，但其他的二千一百多間學校大門打開，總算日常生活的秩序恢復了大半。孩子上學，父母送他們回校之後，就可以專心上班。州政府的如意算盤是鼓勵位於悉尼市中心的商業大廈的大企業，是時候叫以前每天上班的人回到辦公室，像以前一樣，人潮湧湧，商鋪食肆迅速重新運作起來。我們的校園位於市中心邊陲，校長在不久之前的校內的員工通訊上，叫大家在餘下的學期，不必因為解封了而改變上班上課模式。但依然有些人很熱心又很心急，想儘早回來在辦公室上班。大家口中總是愛說喜歡面對面，可以見到一個真正的人，但大家的真正想法是保持一定的自由。喜歡在辦公室工作的人依舊上班，喜歡在家工作的人又可以享受那種不拘束的彈性，又或者辦公室和在家上班各半。至於實際的工作地點，經過兩年瘟疫下的上班模式試驗，其實辦公室和在家工作，都有優劣。不過我們的樓層辦公室較少。那一天一個同事回來工作，想把文件列印，可是打印機總是連繋不到，跑來敲門問我是否有這個問題。搞了半天，問了支援中心，才知道把電腦重新啟動，就可以運作。果然機器也像人一樣，休息好一陣子，需要催促一下，精神才抖擻起來。

還是我的家庭醫生說得妙，商業中心的定義，從此可能要改變過來了。今時今日的辦公室像什麼？疫前流行的是彈性上班，疫後的彈性可能更廣闊。像我們的部門，尚可分配到一個工作空間，有數個房間，房間內可以放置四張桌子，只有大屏幕，一般的裝備並不包括桌面電腦。現代辦公室的設計，包括了小量的私人空間、靈活工作桌子、彈性工作間、協作環境和優閑設施等等。我們的工作空間沒有那麼全面。但本來的計劃是由試點擴廣開來，希望有興趣的同事進去嘗試一下，然後希望口碑好，試點變成大家接受的工作模式。不過試點開始了，反應沒有預期的好。喜歡這種靈活的、開放和協作式的環境的人只是少數。許多人還是覺得有私人空間很重要。用來做試點的大空間還在那裡，疫前興高采烈，搞了幾個開放時段，讓大家探秘一下。瘟疫蔓延中校園封閉了，大家都不能回來，從此發現比現代辦公室更好的自己的家，除非你的家沒有一個小小的空間。不過從Zoom的網上會議所見，不少人的所謂工作間，都離不開自己的寢室。視像鏡頭下，隱隱約約看到牀、被褥和衣櫃，稍為像樣子的有書架和藏書作為背景。聽說不少名人和政要紛紛聘請專家，為他們的視像會議設計背景。由此可見，其實不少人的在家工作，環境顯然比不上傳統的辦公室。如果沒有好的背景，就弄來一個虛擬的圖像，或者用上現成的，但效果總是強差人意。

回來大樓工作的人帶備他們分配的手提電腦，接上大屏幕就可以立即開始工作。那陣子接連下了幾天豪雨，雨水從天花板近窗的夾縫流下來，結果他們的工作間桌子和地板浸滿了水，大家擔心有洩電的危機，馬上找其他騰空的桌子，不料卻給比他們早回來的人佔用了。他們都不滿意，只好跑到咖啡館和梳發上，後來決定回家繼續工作了。本來好好的在家工作，反而覺得回來費時失事，又花了許多時間在乘坐交通工具上。以前所謂的CBD，把所有東西集中在一起的辦公室，經過瘟疫肆虐，是否還和以前一個模樣？有些大企業曾經豪爽地說僱員可以永遠在家工作，承諾是否會繼續？不過這種瘟疫後的世界（Post COVID World），可能已經是許多學者正在努力研究的課題了。

悉尼的市中心的經濟中心一帶，確實到現在還未回到疫前的繁華。今天趁要親身到紀伊國屋書店取回訂購的書，不得不乘火車到市中心Town Hall站。時間是早上十一時多，人流少，商舖卻紛紛開門營業。不能說經濟是否蕭條，因為上班時間過了，午飯時間尚未到來，一般而言，這段時間的公共交通工具上人流少，不能証實有多少人回到市中心上班。唯一可以說的是少了許多海外的遊客。市中心最繁忙的Queen Victoria Building前的Pitt Street現在已經變成了輕便鐵路的行走路線，換言之，一般的私家車不能駛進。如果沒有電車經過，你以為這是一個行人專用區，因為兩旁放置了不少的長椅，讓大家在這裡喝杯咖啡，吃個餅，慢活一下。也許這個設計是希望減少以往匆匆趕路的車輛。大家坐下來，就可以看到悉尼市中心Town Hall四周的舊建築物，逝去的歲月，永恆的風景。

到今天澳洲因感染新冠肺炎致死有一千六百五十三人，比其他許多地方幸運得多。春天暖和，寒冷不再，碰上好天氣，走在路上，才發現悉尼的市中心真的是個好地方。此刻未回復最熱鬧的時光，卻是最值得來的時候。城中的藍花楹（Jacaranda）逐漸盛開，樹上一片藍，地上藍花落得一片片。如果再登上高樓回顧四周，心情舒暢，自然會感到不應該只埋首於工作，每天都不是工作天。

標題照片：Queen Victoria Building前有製作團隊拍攝原住民的儀式。拍攝於二〇二一年十月，使用徠卡相機，24mm-70mm變焦鏡頭。

作者保留照片和文字版權。